炼缺大骇,“门内还有这等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?”
朱志凌面色转冷,“门中乃清修之地,这等浪荡之人你何必同情,败坏门规自然要受到惩处。他二人若一心向道,便做不出这败德丧伦之事。如今只怪她堪不破红尘,情念太重,这种人即便活着,也成不了大道。”
炼缺唏嘘叹道,“那位女前辈若如你这般,哪里会牵挂世间情爱,或许就能躲过这一劫了。”
“你且以此为戒,时时自省,我等修的是长生大道,千万莫以小失大了。”朱志凌见炼缺生出恻隐之心,再次嘱托道。
炼缺郑重的点点头,“那位出窍期老祖的神剑也当真厉害啊。我听闻情根存于欲念之中,无形无实,要如何斩断?”
朱志凌道,“据说那把利剑名叫情斩,乃上古流传下来的灵剑,用以斩断一切凡尘俗念。这剑颇有灵性,看不惯这世间一切俗人痴念,自名情斩。若是乖觉顺从于它,只消受点皮肉之苦,情根斩断之后便将过去心中所念皆数淡化了,若是负隅顽抗,闹个身死道消也是有可能的。说它是把灵器倒不如说它是把杀器,令许多人闻之丧胆。”
“果真是个厉害的。”
“此剑这般品性,谁做了它的剑下魂也不冤枉,你若守得灵台清静,它又奈你如何?”朱志凌颇有些愤世嫉俗。
回到谷中,炼缺还记挂着问心池旧事。他原不知情念为何,只是好奇这修行之人灵台清静,怎的就突然生出一股欲念生生毁了多年修行,折辱了自己。世间男女的痴贪癫欢无一不受情爱所牵,修行之人一旦筑基,跨入仙家门槛,便增寿数数百,于尘世人伦倒是容易看淡,只是爱情却是红尘一个难逃的劫难。碧瑶曾说,男女之爱皆因一个“色”字迷了心窍,色乃色相,虚化外物矣。
炼缺还记得阳长老曾说道,修道之人修的就是无我相,无人相,无众生相,无寿者相。不得被愚癡妄想所盖,不见自性真心。必需破除我相,人相,众生相,寿者相。离一切诸象,才能不住于相,到达清静无我之境界。
此般想来,万物苍生本为一体,意念不存于外相之间,便不会被尘世万物所迷惑。修道修的第一层便是看破外相,若这等虚妄表象都堪不破,岂不是很容易受到蛊惑,轻易便迷失了心性?他内心叮嘱自己皮囊尸身皆外物,以后要秉正心性,切不可被外物所迷惑,乃至酿成不可挽回的局面。
在外人看来,他这般想也显得有些迂腐了。正是少年不知情滋味,他都未曾踏进情中,哪里能探知情爱的万般滋味,世间的情仇怨恨岂是单单由着一个皮相主宰沉浮的?他现在年少不知人事,站在局外不沾片尘,岂敢夸口说已经堪破红尘?
待到第二日,炼缺自往问心阁前去了。
此途一路还算顺遂,因为去的乃是门中重地,也由不得他独自前去。阳长老一早便携着他御空到了问心阁所在的灵隐山脚下。
灵隐山原本是祖师修行的峰头,气势巍峨,山中多墨竹,皆数丈。墨色枝叶纵合掩映形成一片铅云,将阳光阻拦在外。走在林中,只觉得云气撩乱,山色昏蒙,有些肃杀之气弥漫在四周。
炼缺紧跟在阳长老身后,直至山顶,两人都未交谈半句。
山顶有些突兀,除了一间耸立在云中的高大殿宇,地面寸草不生。殿宇精铁所筑,强悍无比,古铜烧作瓦片,闪烁暗金光芒。飞檐上站立怒吼麒麟,立柱上雕刻上古凶兽,气势逼人。
阳长老将炼缺送至殿宇门口,恭敬唤了一声,“晚辈阳啸天拜见赤松老祖。”
炼缺也跟着恭恭敬敬低下了头,不敢吱声。他长到现在,还未亲身见过出窍期的老祖。
不久,便见一位身披黑色法衣的中年男子步出殿来,这男子身长也有八尺,发髻梳得一丝不苟,眉眼凌厉,面色肃杀,冷声道,“你且退下,留下这小子便是。”
阳长老恭敬离开。
炼缺立在原地不敢妄动,静候老祖的吩咐。
那位老祖端详了一阵,良久才道,“你过来。”
炼缺走上前去,抬起头,乍一打量,心中存疑。这老祖他从未见过,却又觉得似曾相识有些面善,只道,“见过赤松老祖。”
赤松老祖瞥了他一眼,虚空一抓,将炼缺脖子上戴着的那截佛心木抓入手中,“原来是你?归墟海妖兽豢养的宠儿?你怎混入人中来到此地?”说罢,故意放出威压。
这威压好比雷霆万钧,炼缺恍若肩负万斤山峰,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出便委顿在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