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那朱志凌,也算的上是女中英杰。她区区三灵根,勉强够得上外门弟子的资格,可是在上清门,满门精英,她却显得有些不入流了。如她这般,莫说女子,便是男子,也会自去寻个二流山门,还能得些机缘受到重用,她却偏向虎山行,誓要在此闯出一番名堂。这次下山寻丹不就是她自己种下的因果?
上清门在合虚山传承一万五千年,围绕着此处有着大大小小的修仙世家和二三流小门派。这些门派家族势力强大些的还能占据山头,避世不出。若是实力太过弱小,也守不住地盘,只能迁居入世,和凡人杂居在一起,便是门中之人所称的“坊市”。东陵便是上清门周边的巨大坊市。
坊市依傍在上清门外山,鱼龙混杂,也颇为热闹。朱志凌对坊市颇为熟悉,因她出生在一个小的修仙世家,从小便在坊市之中出入。她下了山在坊市里流连数月却毫无斩获。这聚元丹,要说起来,并不是甚名贵丹药,不过是给那些根基薄弱者施以助力,并无人大量炼制,她几乎要将东陵坊市翻个底朝天了,也不见有人贩卖此药,此时若说离开合虚山前往他地,以她目前修为,还不能御剑飞行,时间上便来不及,索性打定了主意寻一会炼此丹之人,这便是机缘了。
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,竟让她遇见了一位会炼此丹的人。那是坊市巷尾里一间无名铺子,铺中既无小二,也无客人,掌柜独自一人端坐在铺中,正在打坐,似乎也不为生计忧心。见到朱志凌步入店中,只坐在原地端视着。
朱志凌扫了这位盘坐着的男子一眼,见这人面相生得凌厉倔强,一双丹凤眼精光四射,是个桀骜不驯之辈,便问道,“掌柜悬匾可架炉炼丹,不知可否代为炼制筑基丹?”
男子掸了掸法袍,走近朱志凌跟前,看了朱志凌身着的法袍一眼,径自问道,“这位道友,你可知你门中是否有位名叫留云的道长,大概出窍修为。”
“这与炼丹之事有何干系?”朱志凌略有提防,“门中出窍期老祖长年在内门深山清修,岂是我这等外门弟子所能随意打探的?”
男子想来也觉得颇有道理,便再问道,“若是进入内门,便可打探了?”
朱志凌冷笑一声道,“我若筑基不成,连内门大比都无缘得见,阁下是在说笑吗?”
“我像是在说笑么?”男子觑了一眼,道,“你才进店中之时,我观你虽已到筑基之期,周身气息却有些驳杂,便知你定是在寻聚元丹。在下不巧懂些炼丹秘术,今日倒不是不能成全你,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?”朱志凌一听大为惊喜,“若真如此,在下先行拜谢,此等恩情,赴汤蹈火也定当图报。”
男子摆了摆手,笑得高深莫测,“倒无甚为难你,你只需完成一个承诺,我今日便开炉替你炼丹。”
“是何承诺?”
“筑基之后进入内门。”
还有这等好事?朱志凌暗忖,说了这许多就为了成全我?她百思不得其解,可眼前这男子看着神清目朗,并不像心存算计的小人。
正犹疑,男子却开口了,“道友不必太过小心,我乃北域玄丹门玉清真君座下三弟子,你该清楚我玄丹门专事炼丹,区区聚元丹对我算得了什么?我来此处只是为了打探一位故人,他曾对我有提携之恩,我寻遍了北域也不得见他,想他仙风道骨,修为高深,定是贵门之中哪位得道高人。”这男子竟是当日不句山一别的尤夏,那日分离之后,他因缘际会进入了北域第一大门派玄丹门,又得玉清真君赏识,收入门下作亲传弟子。前几年他筑基成功,玉虚真君遣他外出游历,他便一心寻找旧时恩人。
尤夏之所以并未对朱志凌提及炼缺,只因当年二人相见之时炼缺身染魔气,一双魔瞳显露在外。他估摸着留云乃是哪个门派的得道高人,炼缺既为其子,又生着一双诡异赤瞳,自然是多加隐瞒,不便张扬,未免留云招来麻烦,他才闭口不提炼缺之事,生生错过了一次从朱志凌这处打探的机会。
见朱志凌仍半信半疑,尤夏亮出玄丹门的身份铭牌。
朱志凌这才信服,道,“真正是天降机缘,我还在想,这次若是无缘得到聚元丹,恐怕要错过这一次的门内大比了,今日得见高人,亦是本人人生之大幸事,既如此,便应允了!”
尤夏道,“你若顺利进入内门,便替我打探一番,你门中是否有位名叫留云的前辈。”
朱志凌道,“敢问这位前辈法号,我门中老祖多以法号自称,名讳不常示人。”
“这个他当年也不曾告诉我,我这里有一枚玉简,我用神识将他画像刻录于此,你且拿着,到时候门内大比,说不定他会前去观场,你帮我打探一二便是。”说着,尤夏拿出一枚玉简递给朱志凌。
朱志凌接过玉简探入神识,只见玉简之中一位宽袍墨发,风清月朗的男子轻轻浅浅的笑着,这正是尤夏多年记忆之中的留云影像。朱志凌道,“我记下了,若进得门内大比,便仔细打探一番,说不得这位前辈就在我门中。”
“果真如此,甚好!”尤夏朗声笑道,“我今日便替你开炉,只是丹药练成还需花些时日。”
朱志凌大喜过望,连连点头。
三月之后,丹成。朱志凌拿到丹药颇为激动,她坚守大道至今,各种艰难困苦不足为外人道,结果却因为资质略差险些困守在炼气阶段,无法迈入仙家门槛。眼下,时机已然成熟,她心中阻滞立时全消,郑重道过谢,承诺若是进入大比,一定替尤夏探访那位前辈。
尤夏拿出一枚玉符,道,“此乃信符,门内大比之后不管结果如何,你皆传信于我,此符你现下还不能运用,只待你筑基以后催动真元便能使用。”
朱志凌道,“我记下了,道友再造之恩我铭记于心,就此别过。”
“你自便。”
说罢,二人分别。
却说尤夏筑基以来,出门游历已过三年,这三年他寻遍北域大小门派,也没能再见留云一面,不知留云现今如何,还有炼缺小弟,如今过的可好?
想到东域仙门众多,他便想来此处碰碰运气。奈何上清门戒备森严,寻常人等无法进入。他便留守此地,择一时机结识到上清门弟子,再行探访之事。想起当日离别之际,留云立在云头之上说的那句话,“叫我留云吧,一点小事,切莫记挂在心,若是有缘,定会相见。”尤夏痴喃道,“留云前辈,你当日便料定我日后定会寻你,才如此说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