项家村,百花山。
墨玉正领着悯佑在山中行走,借着漆黑的夜色,两人也能行走自如,悯佑有些诧异地看着身旁的她,心中不停地在问,“难道爹娘搬到山上住?”可是他没有问出口,怕得到的不是这个答案。
后面雅婷也跟了上来,三人一起并肩前行。一条白毛犬走在三人之前,不像白日那般活跃,而是神情低落,耳朵耷拉着,似乎正在为某件事伤怀。
又走了一刻钟,那白毛犬在四座微型小土丘旁边停了下来,与其说是小土丘还不如说是四座坟!
墨玉拿出火石,点亮四座墓碑旁边的长明灯,那条白毛犬坐在墓碑旁发出低鸣,一只小喜鹊悄无声息地落在树枝上,看着脚下的一群人。
悯佑诧异地看了看墨玉,将目光往墓上的字一个一个的看过去,显祖董氏太夫人之墓,慈母许银雪之董氏少夫人之墓,先夫项友生之墓,慈姨许寒梅之项夫人之墓。
悯佑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,仿佛天地坍塌一般,双脚一软跪在双亲墓碑前面不敢相信,“爹?娘……”
随后墨玉和雅婷同时跪了下来,夜色很黑,幽幽的长明灯无法照亮内心的黑暗,悯佑不停地摇着头,瞳孔圆睁,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,“爹娘怎么会……怎么会…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
雅婷和墨玉跪在旁边,眼神幽怨,墨玉语气中带着七分伤心三分愤怒地道:“十一年前,雅婷和我逃出来后,就发现你失踪了,四处寻找也不见下落,你娘整日以泪洗面,不让我们告诉你爹,可是你爹还是看了出来,知道后的他病情不断恶化,导致伤口发炎,高烧不退,城中最好的许大夫也无可奈何,就在那一年的冬天没有撑过去!与世长辞。你娘更是伤心欲绝,一夜之间白了头发,人也日渐消沉,也就是那个冬天,因思念成疾,患上了肺唠,我们便四处走防询医,顺便打探你的下落,可是这一打探,就是十年,在去年冬天,你娘没有熬过来,长眠于此。”
悯佑越听脸色越是凄黯,趴在爹娘的坟前痛哭,紧握着双手不停地捶打着地面,希望手上的痛能够减轻心中的痛,他拼命地捶打着,“啊!”狂喊着,以至于那块土地上红了一大片。
他九死一生,从军营里回来,就是想照顾双亲,却不想,天违人愿,双亲病故,就连最后一眼也未瞧上,他还有何颜面在此面对父母。曾经幻想的所有,在此刻坍塌,他都来不及唤一声“爹娘!”
雅婷和墨玉见他如此,起身拉着那要落下去的拳头,雅婷焦急地劝道:“佑哥,你不要这样,我们都知道你伤心,这样解决不了问题。”
悯佑一摆手将她二人推开,又开始发泄!“爹!娘!悯佑不孝,未能见人子之事。这十一年来悯佑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家,每个晚上都会做同一个梦,在营中拼命地保住性命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回来照顾爹娘,可是为什么?为什么悯佑不能早点知道,十一年前为什么没有逃回来。二老担心了这么多年,操碎了心,最终都没有如愿,悯佑真该死,真该死!”说完又使劲地捶打着地面。
“树欲静而风不止,子欲养而亲不待!”过去的岁月无法追回,逝去的亲人再也无法见到。
雅婷凄然,“你不要那么激动好不好!与其这样还不如在你爹娘的面前说说你就这十一年前都干什么去了?”
旁边的那只白毛犬眼神哀伤,似乎也能明白这些人的痛苦,不远处那棵树上的喜鹊仍静静地看着脚下所发生的一切。
悯佑收住发泄的拳头,低着头带着忏悔的声音,回忆过去十一年发生的一切,“十一年前,当玉姐姐去找你的时候,那个掌柜的把我打晕,当我醒来之后,我就发现已经在军营里,那时我想逃,可是军中戒备森严,我压根就逃不出来,这一晃就是十一年,爹的身体一向硬朗,娘还年轻,我真的没有想到那晚就是永别,我真的不知道,每个晚上我都做着同样的梦,可是为什么,为什么这一切都是假的,为什么……”悯佑哭得撕心裂肺,哀怨极深,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,父母就这样离去,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悲伤世间。
墨玉与雅婷两人面目亦是哀痛至极,一阵大风从远处吹来,冰凉的眼泪从脸颊滑下,落到了心里。就在这时,雅婷突然想起了什么?“我爷爷和我爹呢?他们不也是抓去充军了吗?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?”
悯佑哽噎道:“姨爹和老爷都不在军营,出发前我就查过。”
“什么!”墨玉一声惊呼,“他们会去了哪里?难道十一年前抓董家人充军就是一个骗局,为什么十一年了也没有回来?”
“当时我只以为姨爹不在军营一切都好说,可是没有想到,他们也同样失踪了那么久?”悯佑说道。
“我们在家里一直盼着爹回来,怎么会不在军营?十一年了,我们要到哪里去找他们?”雅婷本来就伤心,听到这一消息,又亲增了一层对未知的恐慌。
“你们也别急,明天我们去找衙门里的人问问就是了!天黑露重,你们先回去!我等会儿再回去!”悯佑将父亲坟上的野草一点一点的拔掉。
“我们……”当墨玉想说些什么时,却被悯佑拦住了,“你们什么都别说我,先回吧!”
雅婷向来性子最犟,见他不走,自己又如何肯回去?把心一横,“你要在这里陪你爹娘,我也要陪我奶奶和娘,那咱们就在这里一起陪好了。”又重新走到董少夫人坟前跪下,墨玉也跟着跪了下来。
悯佑看着她俩,心里堵着一句话也说不出,三人就这样安静地跪在那里,低着头,旁边白毛犬趴在地上,无精打采地眯着眼睛,旁边树枝上的那只喜鹊仍是静静地看着脚下的三人。
一两个时辰过去了,三人仍然没有说话,表情凝重地低着头跪在曾经的亲人面前默哀追悔。一阵冷风吹过,白毛犬不禁打了一个喷嚏,仍然没有打扰到三人。
喜鹊见那三人一动不动,飞下枝头悄悄地落在项母的坟头上。就在此时三人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慈祥又略带空洞的声音,“佑儿!”
悯佑抬起头来,眼神一亮,听出是母亲的声音,急切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,“娘!您在哪里?娘!”可是四周一片漆黑,什么也看不见。
雅婷和墨玉听到这声音后,神情一窒,左顾右盼!
那个声音又带着空洞和苍凉响了起来,“佑儿,我就在你眼前,你看不见我吗?”
悯佑回过头朝前看去,孤零零四座坟,别无其它,“娘,我看不见,您出来好吗?”
项母坟上青光一闪,一个慈祥的老人现于坟上,周身散发着青光,悯佑猛然一看以为是罄竹,要不是青光中的人长着和娘一样的容貌,真的会认错。
悯佑站起身,欲向前奔去,可是项母急忙制止道:“你别过来!”声音有些冷,悯佑疑惑地看着母亲,停住了脚步,项母见他疑惑,重露出慈祥的面容道:“我们在不同的两界,如果你过来我会灰飞烟灭的。”
悯佑很听话,向后退了两步,旁边的雅婷和墨玉都露出吃惊的眼神,这还是她们第一次遇到灵异事件。看着那个青光中的人,雅婷走上两步唤道:“姨娘!”
项母转头对着雅婷浅浅一笑,又回过头对着悯佑道:“佑儿,你刚才说的一切我都已经知道,我会转告你父亲,正所谓天灾人祸是谁都没有办法避免的,只要我们现在知道你平安回来,也会含笑九泉!之前的什么已经都不重要,重在眼前!回去吧!”
悯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,泪眼模糊中看着那个青光中的人,“悯佑要在这里跪七天七夜!”
青光中的那人眼露诧异,但是仍温和地说道: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,如果你真的有尽孝之心,就应该好好爱惜自己,保护好自己!否则即使你跪上七年,爹娘将七年不能瞑目,你可想过?”
悯佑道:“悯佑只是想多陪陪您!”
“你的心意我自然明白,但是我的时间不多了,这就去了!”
“娘,您别走!娘”悯佑欲上前去,可是又收住了脚,只能无奈地看着母亲越来越淡,雅婷见此,也是越发担心起来,心中突然想到,脱口而出,“姨娘,你在哪里是否有见到我娘?”
青光最终消失了,并未回答这个女孩的问题,雅婷有些失落,墨玉劝道:“她们是姐妹,会彼此照应的。”悯佑静静地站在哪里,看着母亲消失的地方愣愣出神。过了一会儿,他又跪下,对着双亲的道:“悯佑遵命便是,以后每月必来探望。”说完重重地磕完三个响头,起身跪在董少夫人的坟前,“侄儿从小就得姨娘喜欢,不曾想还未报答姨娘分毫就己人世两隔,愿姨娘和老夫人早登极乐,侄儿每月来探望一次,以报当年抚育之恩。”
雅婷亦道:“娘,听佑哥讲爹没有进军营,我想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,您放心!我们一定会找到爹和爷爷的。”
三人一起磕了三个头,带着最深的悔意。起身,最后凝望着眼前的四座坟,然后转身离开。
夜色深深,四座坟在三人走后青光忽现,显身而出一抹青色的身影,她面如冰雕,眉目如画,看着三个离去的寂寞背影,略有所思,坟前长明灯照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。前面的三人未感觉到身后的异常,慢慢地向前走去,那只白毛犬似乎发觉了什么,当它回过头来时,却又未见异常,低鸣一声继续向前走去。